天之海

summary：末日前一封信。

亲爱的伦纳德：

好久不见。前几日，阿兹克先生来信告诉我他拜访了位于南大陆的圣伦纳德教堂，这座教堂秉承了黑夜教会一贯的风格，但它除了女神的象征以外还添加了代表主保天使的冷肃元素——这倒让我有点难以想象，假如有机会的话，我会把它列入我的《南大陆旅游指南》参观地点第一位。

伦纳德，它是你的教堂，你的锚，假如不算上我沉睡的十年，那么它矗立的时间已经比我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还要长了。嘿，当我第一次在廷根见到你的时候，我可想不到你能成为黑夜教会的传说人物，这就好像一篇光辉灿烂的英雄史诗结果广为人知的却是歌颂它的吟游诗人。

这不是说你能力不足——你当然是一位称职的守护者，而是当我想到我们一块在廷根工作的时候，那时的你肯定也想不到我会成为序列之上的存在。

伦纳德，时隔十年，我再次行走在人群之中，战争的伤害已经被漫长的时间磨平，和平的生活降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这是我一直为此努力的事情，它看起来似乎已经实现了，但各地超凡事件的频发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假象，巨大的灾难已经在世界之外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侵入我们的星球，撕碎我们竭力守护的一切。

而那些我仅剩的同乡们，他们大部分都适应的不错，但一个时代和另一个时代互相碰撞总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这次沉睡比我任何一次都要长久，我原本以为我需要重新适应世界的变化——就像我刚刚成为克莱恩•莫雷蒂的时候一样，但事情的发展却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当我走过贝克兰德的大街小巷，看见那些已经消失的时代产物重新出现，和现存的社会略显别扭的融合在一起，我就知道我不用再寻找一个向导了。

然后，我去看望了梅丽莎和班森，拜你所赐，我不用再费心和他们解释为什么他们的兄弟忽然复活了，只需要享受久违的家庭时光。现在，我和他们住在一起，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看看报，读读书，时不时陪梅丽莎和班森他们去看戏剧或马戏表演，偶尔研究美食的一百种做法，生活得十分悠闲。至于身为旧日的工作，我相信我的灵之虫们和六神会好好完成的，而且阿曼妮西斯和我的心理医生都认为我暂时放下重担，好好享受生活，沉淀人性，有利于迎接末日的到来。

可以说，这是我来到这个时代后最平静的一段时光了，和廷根时的茫然无知相比，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为任何事情发愁了——毫不夸张地说，假如一件事连我都解决不了，那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解决。

但这不是说我没有烦恼了——因为你，伦纳德•米切尔，你就是我现在唯一解决不了的“麻烦”。

哈，当你读到这里的时候，说不定会觉得一头雾水，恨不得当面与我对峙，拿出你的诗集和你的战绩告诉我你的任务完成的不错，但是伦纳德，即使我去‘深黯天国’，去到黑夜的神国，去到信徒的归处，你也无法反驳我了。

你永远也不会反驳我了。

当我醒来之后，阿曼妮西斯向我交付了你的遗物：一叠信纸、几张手稿和一双红手套。这就是我拥有的全部了，伦纳德，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全部。我没有取回你的非凡特性，这不仅仅是因为你已经是一位‘隐秘之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使黑夜教会缺少一位天使，还因为你曾说过你更习惯待在教会。

我也去拜访了帕列斯•索罗亚德斯，祂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从你孤身一人踏上复仇之旅到你走上南大陆的战场。祂说的很慢又很详细，却时刻打量着我，即使我不用非凡能力也能看出来祂害怕面对我，我沉默着，而帕列斯说到最后也沉默了。我们坐在平斯特街7号的沙发上，既不像天使，也不像旧日，只有春风吹拂，送来葱笼的草木气息。

我当然没有为难祂，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在凶手已经成为另一具尸体的现在，没有人该对此负有责任。但是……但是，伦纳德，我总是忍不住想，你在生命的最后会向我祈祷吗？你有向我祈祷吗？而是否是我没有听见才错过了拯救你的最后机会？我知道更大的可能是你根本没有机会向任何一位神灵祈求帮助，我不再是只能微笑的‘小丑’，不再是只能借助历史的‘古代学者’，我不是对此无能为力，但我依然失去了你，如同失去我的家，我的亲人和朋友，我的故乡……伦纳德，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晋升‘古代学者’时的景象，我徜徉在历史迷雾中不断回溯过去——那时我还不知道这里就是我的星球、我的故乡——历史碎片就像黑色夜空里的星辰，照亮了旅者的归途。那是我回家的路。

但伦纳德，即使是帕列斯也不清楚你的过去，我们不曾分享彼此的生活，多么可笑，在你死去之后，我才开始了解你。

我去过很多次墓园，哀悼过很多人——尊敬地、同情地、熟悉地、陌生地，毫不夸张地说，其中甚至包括我自己的。

但我好像突然才意识到你的死亡——当我在墓碑面前凝望时，当我见到塔罗会空荡的座位时，当阿曼妮西斯在我面前欲言却沉默时，当帕列斯根本不敢来见我时，你的死亡对我来说都好像一个故事、一个符号、一个可能——但当我知道代表你的教堂矗立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才意识到这件事：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伦纳德，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和克莱恩•莫雷蒂互相调侃了，再也没有一个人更加看重“世界”，我坐在源堡里，终于成为了真正的“愚者”。

末日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将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强敌。在最初的三年里发生了那么多悲伤、绚烂又令人疲惫的事情，但我因此结识了众多可爱的朋友们，也因此拥有了结束一切的能力。

是的，伦纳德，这一切将要结束了。我在黑夜的教堂里写下这封信，期望你能够看到。我在这里与你重逢，我在这里向你告别，祝福我吧，伦纳德，我会为你带来胜利，我会为你们带来胜利。

                                                 你永远的朋友

                                                 克莱恩•莫雷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