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海

@YG_笙 第四更。终于写到深渊了。

玛卡利亚对此感到好奇。

墨利诺厄。她慢慢念着这个名字，将每一个音节都说的清清楚楚。她看着水面倒影的自己——银色的长发、金色的眼睛、柔和的轮廓以及安息的神职，无论怎么看她都没有继承父母的特质，但她确凿无疑是他们的孩子。冥神与天神的女儿。无数荣宠加身的冥府公主。现在，可能又有了一个。

她偷偷去见墨利诺厄，她同母异父的妹妹，因为她觉得她父神对这个多出来的女神没有好感。玛卡利亚不太明白这一点，她知道她父神也有好几个情人，而母神从未对此说过什么，除了对方挑衅冥后权威的时候。所以为什么会生气？小女神非常困惑。

“因为他爱她。”她的新朋友说。玛卡利亚惊喜地看过去，金色的幽灵对她露出甜蜜诱惑的微笑。那笑容是令人晕眩的光彩夺目。

“厄洛斯。”玛卡利亚小声唤出对方的名字，她愉快地招手，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他们一同藏在建筑与山崖交织的阴影中观察坐在悲叹之河旁垂首的女孩。

死神将她带入冥府，却没有关注过她，冥王同样无视她，于是，整个冥府便将她视作无处不在的空气，当成悲叹之河的流水，围绕冥府的又一缕冰冷的黑幕。玛卡利亚看见她、在意她、好奇她。她看见墨利诺厄。

那蓝眼睛的女神有一头黑沉沉的长发，顺滑地落在身上裹着的深色布料上，除此之外她全身赤裸空无一物。她的神情阴郁，目光沉默又空洞，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可以在悲叹之河旁坐到诸神黄昏。玛卡利亚觉得如果她们站在一起，说不定她会比自己更像父母的孩子，各方面都是。

“啊，又一个冥神。”幽灵感叹道，“欺瞒、蛊惑与征服的产物，因为需求而诞生，因为蔑视而憎恨的存在。”他感兴趣般露出奇妙的笑意，那神情中已添上了一丝危险的预示，但这一切却只能让这个已死的灵魂更加具有魅力。

“你让人心神摇曳、神魂颠倒。”玛卡利亚曾这么直白地对金色的幽灵说，那是初见的时候。“那你爱上我了吗？”对方含着笑意反问，细长的眉梢微微挑起，眼睛里有愉快的金芒涌动。“我没有，”玛卡利亚说，小女神目光清澈地看着那张举世无双的面孔、那双含情脉脉的金眸、那具光辉灿烂的身躯，无一处不美好，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诱惑。她不是很确定的又改了口，“我还没有。”她又打量了一圈。“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做朋友。”玛卡利亚最终说。

幽灵乐不可支。他大笑，那笑声也十分好听，然后他俯下身，在小女神光洁的额头结结实实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也是诱惑美好的，比花瓣还要柔嫩芳香。“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要和我做朋友？”幽灵又问，他就贴着玛卡利亚的皮肤这么讲，浓烈的气息呼到小女神的脸上，玛卡利亚脸红了。

“你是谁？”她索性顺着对话问道。

“厄洛斯。吾之名厄洛斯。”对方几乎是怀念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玛卡利亚感觉的出来，但是非常巧合的是奥林匹斯的天神之中有一位就叫这个名字，而显然人间那个不可能是一个幽灵。

“阿芙洛狄忒之子，长着翅膀的小爱神也叫这个名字。”玛卡利亚眨眨眼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她看见金色幽灵迷人的笑容停滞了一瞬，蜇人的怒火从虚幻的美好身躯中辐射出来，尽管对方很快隐藏了起来，但玛卡利亚确信自己没看错。

那是被取代、被背叛、被伤害的愤怒。小女神若有所思。

“这是属于我的名字。”死去的厄洛斯郑重地重复了一遍，他很快又展露了轻快的笑容，仿佛完全抛去了这件事情的影响，但他们谁都知道神名对一位神祇的重要性。眼前的厄洛斯会成为一只幽灵是因为这件事情吗？玛卡利亚猜测着。像是看出了小女神的好奇，金色的幽灵向玛卡利亚眨眨眼，神秘地开口:“我的秘密在深渊，你知道该找谁。”然后，他就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冥府里。

玛卡利亚不知道该找谁，但她记下了深渊这个词。这是一个地名吗？她在冥王的典藏室内翻阅书籍，企图找出它的具体位置，但她一无所获。冥府的小公主撅着嘴，将冥王喜爱的书籍扔的满地都是，还嚣张的写了一张字条，钉在门口的柱子上，表达了对父神不务正业的痛心疾首。

玛卡利亚高兴地溜走了。她决定去询问可能知道的人，但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厄洛斯的存在。思来想去，她决定去问冥月女神赫卡忒。那是一位心思难测、知识渊博又力量强大的女神，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来历，但是没有一位神祇明白在一代比一代弱的现状下，作为第四代神祇的赫卡忒为什么如此强大，强大到超越父母，强大到神王也不能怠慢她。当然，最主要的一点是赫卡忒不会多管闲事，而只要玛卡利亚请求，冥月女神一般都会帮助她。小女神可不想让冥王知道这件好玩的事情，她威严可爱的父神在她的事情总是有点反应过度，而且能自由穿梭冥府的厄洛斯对哈迪斯来说显然是一个威胁。

所以，一个……秘密朋友？玛卡利亚想了想厄洛斯在她这里的定位，慢慢露出了温软的笑容。

冥月女神果然知道深渊的存在。

“你还不该知道这个。”赫卡忒冷淡地说，连头也没抬起过，“你太弱了。”

“我想知道，赫卡，告诉我嘛。”小女神蹭到冥月女神的身边撒娇般说。穿着华丽长裙的赫卡忒还是一位银发的少女，看起来不比玛卡利亚大上多少，但她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模糊了外在的表现，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不。”赫卡忒冷漠地拒绝。

“我保证我不乱跑。”玛卡利亚信誓旦旦地举起手。

“不。”赫卡忒一秒也没犹豫。

“我给你带死神的花茶。”冥府的小公主试图贿赂。

“……不。”赫卡忒迟疑了一下。

“还有卡戎的烤鱼。”小女神狠狠心，一咬牙又加了一个筹码。

“把这份契约签了，我就告诉你。”赫卡忒利落地递上一份羊皮纸，她抬起的红眸闪着愉悦的神色。玛卡利亚抽了抽鼻子，眼睛湿润地接了过来，心想:厄洛斯，你可一定要帮我偷回来啊。

——深渊在塔尔塔洛斯监狱的最底层。

玛卡利亚用花茶和烤鱼换来了这么一句话和一大堆防御魔法用具。赫卡忒显然看透她了，玛卡利亚抱着一大堆东西站在冥月神殿的门口这么想，她清楚她会去深渊，所以才给她这么多东西。

冥府的小公主吐了吐舌头，又歪了歪头，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果然，所有人都喜欢我。她自得地想。

她要去深渊寻找厄洛斯的秘密了啦。玛卡利亚零零散散地装备起来，左手一个手镯，右手一个戒指，两只脚腕都拴上一个链子，头发上叮叮当当挂了一串，腰带上也缠了一圈，怀里还抱了一面镜子，当然脖颈上也少不了啦。玛卡利亚对着镜子打扮了好一会，才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没有任何不妥的装饰。

冥府的小公主带着一身冥月女神的守护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真理田园后有一条分岔的道路分别通向爱丽舍和塔尔塔洛斯，玛卡利亚走上那条不熟悉的道路，好奇左顾右盼。这是一条灰色的道路，路旁种满了她最喜欢的冥石榴，她在石榴树之间行走，心中充满不解，为什么通向塔尔塔洛斯的道路旁会种满冥石榴呢？明明连爱丽舍都没有这样广阔的石榴树园。

一路上，她都没有遇上任何存在，而且不知道是因为赫卡忒的保护还是因为原本就是如此，她感觉塔尔塔洛斯外面也没有听说的那么可怕。黑暗、寂静、缄默的影子始终伴着玛卡利亚前进，沿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飞快地滑行。无数蠢蠢欲动的妖魔在冥石榴的阴影下蛰伏着，贪婪地注视着，跃跃欲试又在那明晃晃的神祇力量前屈服——无形的冥月高高挂在冥府的上空，荡平一切阻碍，为小女神引导出真正通向塔尔塔洛斯的道路。

冥月的力量一直守护着冥府的小公主，直到她踏进塔尔塔洛斯，进入另一位神祇的领域才消失不见。赫卡忒在自己的领域透过水晶球专注地注视玛卡利亚周身发生的事情，那里面流淌的血色光辉在小女神的身影消失在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后开始不稳定的荡漾开来。赫卡忒无声地叹了口气。

希望您能看在我的面子，不要让那孩子受到伤害。赫卡忒想，默念了一个众所周知又无人知晓的神名。

塔尔塔洛斯殿下。